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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西加一群被忽視的悲慘華僑


 



羿媽曾跟我說,她不後悔嫁來台灣,因為早先在印尼
Pontianak的生活太苦、太苦了;而我始終無法對她口中的「太苦」有切膚之感,甚且無從想像「太苦」的境界。18歲嫁來台灣,屈指已13年,她沒再回過印尼的家。印尼的家現在怎樣了,她和我知道的一樣少。我一直很好奇她那印尼的家,會是和我童年時鄉下的阿嬤家一樣嗎?她說今年七月因為弟弟結婚,她終於可能回家一趟,聽到這消息,我和她一樣興奮(當然所負載的其他情緒一定遠不及她)。

想方設法想先做點兒功課,便意外在網路上蒐得由衛視鳳凰台所攝製的一段影片──《印尼西加一群被忽視的悲慘華僑》(http://www.youtube.com/watch?v=Mc4sXZfSvSc)。


視覺圖像往往比文字有著更直接而強烈的力道。看了這段影片,再一次將我曾經訪遊SurabayaSingaragiaMakassar等地所見的華人社群景觀重新洗牌,原來及至現今還有「海外華人」(Overseas Chinese)生活得如此貧困、艱難。影片中,當地華人導遊帶著主持人和觀眾進入麇集34戶華人的「日本溝」,這裡的華人多為原籍廣東梅縣客家人(日常使用語言即客家話,不諳國語),他們靠種白木耳、採木薯為生,住在半塌的木屋裡,沒有自來水,平常用來飲用的就是雨水(算稱得上是乾淨的了,而兩缸水一整家子得用上半個月),沒了雨水,就得用茶濁色的井水,一杯米總要和上有的沒的一起煮才夠吃(一天僅用一餐),沒有工作、沒有收入,老殘病弱是他們的日常生活,能把女兒嫁到香港或台灣是一整家唯一的希望(嫁過去的女兒就算不能拯救一家子,至少救了自己)。我從他們的眼中真真切切讀到了「太苦」,如導遊說的,這苦糾結著歷史、文化、政治和宗教,身體和精神同時遭遇極致的「貧窮」。


包曼(Zygmunt Bauman)說道:沒有任何羞辱比貧窮更甚,……貧窮是一種「超羞辱」(meta-humilitation),是一塊讓所有的無尊嚴繁茂的土壤,是一塊讓「多重羞辱」開展的彈簧墊(2004:168-169)。至此,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們面對像台灣這樣對外籍配偶充滿歧視與不友善的社會還願意把女兒嫁過來,以及嫁給病弱、失業老公的羿媽,還是很高興自己變成(新)台灣人。包曼語重心長的提醒我們要有勇氣與行動力踐履道德本能,對於不管發生在我們任何人身上的任何事,我們都有責任,而為我們的責任負責的要求現在就包含減輕全球任何地方可能發生的苦難,連最遠的苦難(distant offerings)也包含在內,這是一種「遠距的道德」(mortality at a distance),它並非抽象的學術語彙或思考遊戲,而是真切需要靠賴人們以行動來產生力量與促動改變的。


我常想自己雖然每個月都得擔心薪水不夠孝親、繳貸款、買書、吃飯、做臉,但畢竟自己還是幸福的,我擁有夠寬廣的時間和社會空間讀我想讀的書、愛想什麼就想什麼、愛研究什麼就研究什麼(雖然這也不完全能順遂己意)、和貓咪親熱、喝茶或咖啡、在花蓮台北之間來來回回我在每一件行動上不用去思考「尊嚴」與「羞辱」,「自由」彷彿與生俱來就唾手可及,這真是何等幸福呵!「遠距的道德」與我何有干係?原來,讀研究所,最大的目的不是教我追逐學位,而是漸漸掀開罩在我頭上的這頂幸福帳篷,讓我聽到「遠距的道德」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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